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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2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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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24

落座之後, 總監打著提前為《不歸人》慶功的名義,又灌了陳應月一輪酒。

她酒量不佳, 剛才又光顧著喝酒,沒墊點東西,醉得更快。等散場的時候, 她已經是迷迷糊糊地,連眼睛都快睜不開了。

人走得差不多了, 她才從廳裏出來,扶著餐廳走廊的墻壁, 慢吞吞地, 像只壁虎。

好不容易走到電梯口,還沒來得及按下按鈕, 就被人扯了一記, 進了一個黑暗的樓梯間。等陳應月緩過神來的時候, 才發覺自己正靠著涼爽的墻壁,面前有陸亦修放大的臉,以及帶著青草氣味清新的氣息。

喝了酒之後, 她整個人都很遲鈍。

如果換做是平時,陸亦修這樣拉扯她, 她一定會張牙舞爪地反抗,甚至踢他揍他, 但喝了酒的陳應月顯然有點懵,還有點脆弱。

好半天,她才憋出一句:“有事嗎?”

“嗯。”

安全門隙開了一條縫, 縫裏而來的燈光正好打在陸亦修的臉上,一半淺,一半深。挺拔的鼻梁、深邃的眼,隱沒在黑暗裏,將將露出一張好看的薄唇。

“有東西給你。”他說。

“什麽?”

陸亦修從西裝褲口袋裏掏出一袋白色粉末,遞給她。

陳應月眼睛一瞇:“這是什麽?”

“迷藥。”

陸亦修唇角微勾:“你知道這是誰給我的嗎?”

“誰?”

“你的上司。”陸亦修說,“他讓我下在你最後喝得那一杯紅酒裏。”

陳應月雖然知道總監愛搞小動作,但這樣的事,她是真的沒想到。她嘗試仔細回想了一下剛才的片段,卻也沒察覺任何蛛絲馬跡。

陸亦修看出了陳應月的驚訝,冷聲說:“你確定這樣的上司還要繼續死忠追隨他嗎?”

陳應月不吭聲。

陸亦修收回那包粉末,撕開來,拋灑在空氣中。稀有的燈光下,粉末細屑隨氣流飄揚,閃著微弱的光。

“田悅有意向組建一家傳媒公司,如果你想換工作可以聯系她。”

“不用。”

陸亦修有點生氣:“這次是我,如果下次是別人呢?你以為還有誰會告訴你?”

“謝謝你。”陳應月疲憊地揉了揉額頭:“不過你不用管我。”

“好,這是你說的!”她一如既往的倔脾氣,照例激怒了陸亦修,他跨開一大步,拉開了安全門:“你願意當砧板上任人宰割的肉,那我絕對不會攔著,只希望陳應月你不要有天來哭著求我幫你!”

迷藥的事情陳應月心裏簡直委屈死了,現在在這個關頭,陸亦修還拿這樣的話激她,她真是惱羞成怒,心底那該死的驕傲又回了上來,她立刻大聲回他:“一定不會!”

分開兩年了,她寧願陸亦修不理她,針對她,也比現在護著她好。

她不想要這樣的心意,她受不起。

陸亦修是真被她氣昏頭了,二話沒說,轉身就走。

可偏就在推開門的那一刻,陳應月“嘔”了一聲。

情緒上湧,酒精作用下,陳應月沒忍住,幹嘔了好幾下。透過敞開的安全通道大門,陸亦修看見她整張臉脹得通紅,看起來很不舒服。

他猶豫好久,做了好大的掙紮,才終於重新把安全門關上,回到她的跟前。

他一手抱住她的肩膀,一手攬著她纖細的腰肢,此刻的陳應月大概是醉昏了,腦袋都耷拉在了陸亦修的胸膛裏,短發紮在他的脖頸裏有點癢,不知怎麽地,陸亦修就想到了第一次擁抱陳應月的高二散夥飯上。

那是他第一次抱她,心跳到了嗓子眼裏。

以前父母也沒少帶他參加社交,偶遇外國女孩子,照例會給個親密的擁抱。他自認為早已將擁抱這項技能熟練且自然地寫進自己的社交手冊,但真正抱到陳應月的時候,他緊張地都不知道手該往哪裏放才好。後來,等他想好放哪兒了,陳應月已經慌不擇路地從他懷裏退出去了,他後悔死了,當時簡直恨不得扇自己幾個巴掌。

他扶著她,沒走電梯,走了樓梯,摟著她一步步往下。

她還有點不配合,一直不停在亂動。

陸亦修有點火氣,卻又怕吵醒她,聲音很小地在嘟囔。

“陳應月你特麽就是個紙糊的老虎,就知道欺負對你好的。”

*

夜涼風吹,腦子裏的酒精被趕跑了點。坐在露天的吧臺上,陳應月從昏昏沈沈中醒來。

面前有杯淡黃色的水,還有個一直沒走的男人。

陸亦修說:“我請服務生調的蜂蜜水,很醒酒。時間不早了,趕緊喝了回去吧。”

陳應月低頭看了眼手表,距離宴會散夥已經過去一個多小時:“抱歉,害你等到十二點。”

“太早回去路人多,不方便,等一會兒也無所謂。”

“那就好。”

“前段時間剛發生空姐打車遇害的事情,坐出租車不安全。”他指指不遠處,“我請了司機送你回家。”

“不用了,我自己回家就好。”

“那好吧。”

陸亦修不強求她,見她拎起包,就從口袋裏掏出了個打火機,在指尖玩轉。

陳應月一低頭,發現他身旁的桌子上積了一堆煙灰:“又開始抽上了?”

“嗯。”他點燃一根,“沒人管。”

她仰頭喝了口蜂蜜水,微微的甜。她還想說點什麽,卻又覺得不合適,剛要說出口的話和蜂蜜水一起,咽了回去。

但剛走了幾步,她卻又不死心,回過頭來。

“陸亦修。”

“嗯?”

“你……”

陳應月話還沒出口,面前馬路上忽然傳來引擎的呼嘯,一輛保時捷918超跑快速繞過彎道,在一個急剎之後,穩穩停在陳應月所在的咖啡廳門口。明晃晃的大燈紮進陳應月的眼裏,她下意識地拿手遮了遮。

引擎聲打斷了陳應月的話,正當她再次準備開口時,那輛保時捷忽然車門大敞,從車上走下來一個女人。

第一眼,陳應月就看見了她的腿,或者說是她的腳踝,纖細而骨感。陳應月見過的女明星不算少,但是一個連腳踝都能透著純粹性感的女人,她還是頭一回見。半秒後,陳應月瞧見了她的臉,與陳應月的清新幹練形成鮮明對比的,是周纖個骨子裏的魅惑。

她回頭看陸亦修,這才發覺,他的目光早已越過了她,看向周纖。

周纖,是陸亦修傳說中即將奉子成婚的緋聞明星女友。

“餵,姓陸的,應酬也不跟我說一聲。”

隔著大半條馬路,周纖就開始鬧脾氣:“要不是悅姐跟我說你喝了酒要叫司機,我還不知道你在這兒呢!”她長相性感,但聲音確實甜到能膩死人的娃娃音。

剛走近,她一眼就註意到了陳應月:“這位是?”

陸亦修說:“我高中同學,陳……”

還未等陸亦修說完,周纖已經先一步遞上雙手:“您是陸亦修的高中班長,陳班長吧,久仰大名,經常聽陸亦修提起您。我看過您的《半生》,特別好看。我大學時代還去試鏡了《半生》,可惜沒選上,演您的青春片是我一直以來的夢想。”

“那有機會合作下。”

“太好了。”

陳應月強迫自己咧嘴,笑出了八顆牙:“我有看過網上新聞,您是周纖?陸亦修的女朋友?”

“她……”陸亦修想說什麽,卻被周纖打斷。

周纖白他一眼,語氣有點嬌嬌的:“你就是這麽跟陳班長介紹我的嗎?我難道不是你的小甜心,小寶貝嗎?”過了會兒,她好像意識到這樣的言辭不雅,又一本正經地跟陳應月笑:“我們倆的關系就跟網上報道的差不多,只不過奉子成婚就是媒體放的狗屁了。”

不小心說了臟話,周纖尷尬地捂了下嘴巴。

陳應月覺得她這樣的小動作,很簡單,很可愛。可不知為什麽,她卻覺得這樣純粹單純的可愛,令她感到嫉妒。或許是她從小太過早熟,幾乎沒有過這麽少女的體驗吧。

她試想了一下,總覺得小甜心、小寶貝這樣的稱呼從陸亦修口中說出,未免太過詭異。

可即便是這樣,她的心尖上還是有些微微的疼痛。

周纖往陸亦修懷裏靠了靠,看起來很親昵。

周纖又圍著陸亦修說了好些話,兩人的對話裏有陳應月沒聽過的人名、聽不懂的話題,陳應月站在一邊,像個尷尬的旁觀者。

聊得差不多,周纖才跟陳應月友好地話了別,挽著陸亦修往馬路對面的保時捷918那邊走。

陸亦修取了打火機點煙,周纖順手從他煙盒裏搶了一只煙,湊過去也點著了往嘴裏塞。兩人一邊走,一邊吐著煙圈,陳應月瞧著這金童玉女一般的和諧畫面,只覺得自己像個局外人。

開朗樂觀,又沒明星架子的周纖,確實應該配得上陸亦修這樣的身份。

可不知為什麽,陳應月打心眼裏,自私地不願意祝福。

保時捷918追風跑過。

旁邊的豐田凱美瑞司機“嘟嘟”了好幾聲,催促陳應月上車。

酒勁還沒退去,剛走了幾步,陳應月就有點暈,扶著花壇停了一會兒。

花壇裏,杜鵑花開得火紅。

陳應月恍惚想起,高中那年陸亦修的分班散夥飯。

那天她壓根兒沒醉,只是想著以後不能再坐前後桌,人生頭一回大了膽子,借著酒勁,假裝迷糊,纏在他的身邊不肯跑。她還記得,那是他頭一回攬著她,她靠在他懷裏,那時候她緊張得臉通紅,怕被他看見戳穿裝醉的謊話,只能把臉死死地埋在他懷裏。夏夜裏,少年的襯衫浸濕汗水,輕聲叫她“小月亮”,那股帶著心跳芬芳的味道,陳應月怕是這輩子都不敢再回味。

只可惜,從今往後,她再裝醉,也沒有一個叫“陸亦修”的少年,再在花壇裏擁抱她了。

小月亮。

想到這裏,她忍不住笑了笑。

好久沒聽見這個稱呼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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